第14章

大家仍处在震惊中。

乳母吓得屁滚尿流,连忙把刚刚十三岁的朱家孙女拉走。

现场一片寂静,仿佛被按下静止键。

突然,朱逍毫无征兆地暴起,扑来捡了柴刀,转身就要去砍跌坐在地面无人色的闵氏。

啊!闵氏抱头尖叫,惊吓不已,边躲避,边护着怀里昏厥过去的朱家主母左躲右闪。

不关你的事你起开!朱逍双目赤红,宛如走火入魔,他喘着粗气,砍刀指向不省人事的朱老太太,人一定是这老不死的命人杀的,她就是个没人性的老鬼妇!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今天我要将她碎尸万段,替我,替蓉儿报仇!

可老夫人,老夫人是你亲娘啊夫君闵氏一介弱质女流,被强悍的丈夫一把推出去老远,又卑微地爬回来,抱住朱逍大腿哭着阻拦,逍哥哥,你醒醒,你疯了吗?万万不能犯下此等大逆不道的弑母之举啊!

闻言,朱逍动作一滞,癫狂的面上慢慢浮现讥诮之色:你唤谁逍哥哥?

闵氏不解,抬起苍白的鹅蛋脸,睫毛一颤,泪水就淌下来。

朱逍弯腰,恶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说,谁是你的逍哥哥?

逍夫君闵氏被掐得生疼,蹙起眉毛,泪珠大颗大颗滚下,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颤抖的声线里透出绝望。

别装傻了贱人。朱逍却不肯放过她,似是厌恶极了长久以来的虚与委蛇,终于撕破脸皮狠狠甩开手,凉薄地嗤道,从始至终,我只作一人的逍哥哥,你算哪根葱?

第16章 爱是一道光

闵氏面上闪过一瞬的错愕,她湿润无措的眼珠缓缓转向地上那一滩骨渣碎肉,突然如失了生气的木偶,歪着头,气若游丝道:夫君怎知弟媳在宗祠?

我怎知?事已至此,索性破罐子破摔,朱逍狰狞地笑起来,我怎知?我隔三差五夜里去寻蓉妹,你作为枕边人,别跟我说竟一点不知?

自揭阴私,全场哗然。

嘶周岐捧住腮帮子,凑来与徐迟交头接耳,这狗血剧情看得我牙疼。

徐迟略微后仰,与耳边那股温热的鼻息错开,半晌才点头评价:渣男无德。

闵氏如遭雷殛,瘫在地上久久缓不过神来,泪水晕开皮肤表面的妆粉,显出两道黯淡的泪沟:你你们

收起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脸!你与老鬼妇就是一丘之貉,联手拆散我与蓉妹,我忍你们多时!朱逍对着发妻啐口唾沫,状若癫狂,现在蓉妹没了,我再没什么好忌惮的。看好了,我先送老不死上天,再一纸休书休了你!我倒要看看,这朱家到底谁作主

放肆!反了天了!一声暴喝打断了他,朱老太太不知何时醒转,醒来便听到这么一句杀人诛心的混账话,当即怒火暴涨,不顾病体跳起来,指着朱逍的鼻子骂,小王八犊子说什么,有本事再与我说一遍!

娘你怎么

朱逍再怎么失去理智以疯装邪,多年来对老太太的畏惧却是刻在骨子里的,登时吓得哐当一声丢了凶器,连退数步。

扭头想逃,却被几个家仆截下。

孽障!偷偷摸摸犯下家丑,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敢如此堂扬?老太太在这个家里积威久矣,举手抬足间威仪毕现,人只要往那儿一站,场子立马就稳住了。她铁青着脸,厉声呼喝:朱家没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来人,把大少爷拖下去关进柴房,此事谁也不许声张!

家仆们刚还在犹疑,这会儿辨清形势,立马蜂拥而上,将骂骂咧咧的朱逍五花大绑。

朱家亡了!早亡了!老鬼妇,你杀人,你害死了蓉妹,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朱逍声嘶力竭地咆哮,脸贴着地被硬拖下去,石板地上留下一长条蜿蜒的血印子。

剩下的人过来收敛二夫人的遗体,择日便入棺下葬。朱家主母在关键时刻从悲伤中强行抽身,雷厉风行地嘱咐相关事宜,葬礼由大当家的一手操办,账房支取银钱需提前向我递交明细,入土为安前谁也不许泄露风声给苏氏娘家,等事情一过,只说苏氏不守妇道与人私奔。另外,寻一匹最快的马,通知遥儿让他火速回家。

安排妥当,这位老妇人便如回光返照后迅速颓败的临终病人,肉眼可见地消沉下去,她梗着脖子,在婢女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离去。

一不得半夜出门。这时,失魂落魄的闵氏喃喃出声,半夜出门,猛鬼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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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所有人做了同一个梦,梦里,旋转的魔方给每人分发了纸笔。

纸上有一行小字。

谁杀了苏蓉?

早上醒来,大通铺里少了好几个人。

徐迟立时爬起,奔去隔壁,见冷湫正安然无恙地宽慰着小姐妹,便又转头退出来。

早饭后,失踪的那几个人出现在朱家祠堂,尸体被剁成几段,残肢散落各处。

对此,朱家上上下下视若无睹,只专心操办苏氏的葬礼。

对他们来说,好像只是死了几只鸡或者几头猪,议论两句都嫌浪费了口水。

死法跟苏蓉一模一样。

人工湖旁的小亭子里,周岐面沉如水,有一下没一下掰着馒头屑投喂湖里的金鱼。

看来这一关的规则就是猜凶手是谁,猜对过关,猜错了就嗝屁。

姜聿这会儿想起那几人死不瞑目的惨状仍是一阵恶寒,后怕得不行:不瞒你们说,我填答案的时候涂涂改改了大半宿,差点就见不着你们了。

徐迟眼珠不错地盯着湖里抢食儿的鱼,问:你蒙的?

是啊,不然呢?姜聿回忆起高中三年被各科选择题所支配的恐惧,就凭我的智商,不蒙还能咋的?我倒是想请求场外援助伸手找你们要答案,可我醒不过来啊!

那你倒是挺会蒙。周岐眯了眯眼睛,近一半的人都蒙错了。

实话说,动机还是挺明显的。我要是有朝一日被绿了,小浪蹄子在我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这么些年,我也指不定哪天会失手剁了她。姜聿抹抹脖子,同时翻了个白眼,自作孽不可活呗,这事儿我无条件站原配!

小鬼是连蒙带猜,那你呢?周岐双手张开搭在栏杆上,转头又问徐迟,你看出什么了吗?

致命伤在颈部,只有脑袋颈上的皮肉向上紧缩,是尸体众多伤口中唯一有生活反应的。看伤口形状,应该是行凶者从背后偷袭,将刀架在了脖子上,像这样。徐迟拿手刀大概比了比。

周岐点头:再持有充分杀伤性凶器的情况下,还挑准人体最脆弱的要害下手,说明凶手对自己的力量没有太大信心。后来的尸体状态也证实了这一点,凶手原先应该是计划完全分尸泄恨,但最终只割下头颅,一条手臂和一条腿,断口边缘毛糙不齐整且有许多试探伤,显然经过反复切割与拉磨,最后刀都砍钝了,没了力气,才作罢。

嘶这得有多恨?姜聿听得牙齿直哆嗦。

他哆嗦的点其实是,面前这两人都不是专攻医学领域的人才,分析起尸体跟杀人手法来却头头是道,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们很有经验,至于是关于什么的经验姜聿默默地将自己的意识抽离,飘去远方。

确实,凶手选择分尸这种极具仪式感的

徐迟话说一半,停了。

周岐无意间瞥见他滚动的喉结,以及他盯着池塘专注的目光,失笑:还想吃鱼?你昨天不是已经吃过了吗?

徐迟看他一眼,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明明还是面无表情,周岐却硬是能解读出装模作样的无辜来。

什么鱼?姜聿动了动敏感的小耳朵,我听到了哦!你们背着我吃烤鱼!

我没有。周岐立即否认,是这病秧子一个人跑出来吃独食,回来就一身鱼腥味,你闻不见?

徐迟:

徐哥?姜聿难以置信,说好的患难与共?

徐迟冷漠:谁跟你说好?

对啊,明明是你一厢情愿抱大腿。周岐拆台,老话说的好,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姜聿怒:徐哥,周岐他又欺负人!

徐迟严肃地看向周岐。

周岐挑眉。

徐迟:舔狗是什么?

哇姜聿愤懑跺脚,你们两个大渣男!

闹完,三人各自陷入沉默。

姜聿气鼓鼓地编小辫儿。

徐迟盯着鱼。

周岐盯着徐迟。

你又来偷我的鱼!

这时,身后传来清脆明朗的嗓音,三人齐齐转头,亭子外站着一个小小少年,穿着朱红底子银鼠褂,脚蹬小朝靴,扎小辫,坠百岁锁,粉雕玉琢,瞧着十分神气。

少年抱着双臂,不悦地挂着脸:昨天你捉鱼烤了吃了,本少爷胸怀宽广懒得与你一般计较,没成想今天你还来,还变本加厉带了两个同伙?哼,真是贪得无厌!

哟,还会说成语。周岐挂上嬉皮笑脸的面具,勾勾手指,小孩过来坐。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少年不屑。

哦,那你站着吧。

少年叫朱文誉,是朱逍与闵氏的小儿子,朱文誉还有一个同胞姐姐,叫朱文芸,今天十三岁。

徐迟对朱文芸有印象,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孩,长相肖似其母,总是低眉顺眼地跟在朱家主母后头,半天也不见她吭一声,就是个会喘气儿的人形背景板。

跟她相比,朱文誉简直活泼得过了头。

你姐姐十三岁,那你呢?周岐看起来挺喜欢这小孩儿的,不停地将那张小脸揉扁了再搓圆,玩的不亦乐乎。

君子动口不动手。朱文誉俨然是个小大人,拒绝周岐热情的双手,我与长姊同岁。

十三岁?周岐上下打量他,持怀疑态度,你这小身板看起来顶多十岁啊小朋友,家里不给你吃饭了?

姜聿附议:难不成朱家观念超前,重女轻男?

有可能。周岐摸起下巴,平时只看见孙小姐,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孙少爷

朱文誉瞪起双目,为了挽回面子极力解释:我只是发育的晚!以后我会长得又高又壮的!还有,你们不经常见到我只是因为我,我不大爱出门而已,祖母疼我,怕我出来玩儿伤了自己!

被保护在温室里的花骨朵啊

徐迟从旁瞧着,觉得这孩子长得真像他爸。

天彻底暗下来之前,朱家二儿子朱遥风尘仆仆地赶到家,一进门就趴在媳妇棺材上号啕大哭。此情此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唉,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姜聿真情实感吟起诗来,爱是绿阴如盖,是碧浪翻滚,是苍松翠柏,是离离原上草,万顷油麦田

朱闵氏打门口进来,将新摘的槐树枝轻轻放在棺椁上。她身穿雪白的丧服,淡色偏棕的长发只在脑后松松挽了个垂髻,耷拉着眼帘,无悲无喜:二弟,节哀顺变。

作者有话要说:

原配是个芝麻汤圆。

划重点:朱文誉

第17章 相由心生

朱家大院上空,犹如沉重黑色舞台幕布的云层退到一旁,露出黄澄澄的大月亮。裸露的天空底下,袅袅夜风吹得槐树枝沙沙作响,清甜的香气逐渐铺满这方封闭的天地。

哭罢,朱遥拿袖子揩去满脸泪水,直起身。

闵氏奉上茶水。

多谢嫂嫂。

朱遥长得与其兄朱逍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量小些,气质上也偏文秀。他常年在外与商贾小贩斡旋,自然也有几分生意人的精明,他接了茶,却没喝,转而放在手边,嗓音嘶哑湿润仍带哭腔:夫人横死,娘亲病重,嫂嫂主持丧事多有操劳,弟弟感激不尽。

闵氏束手压眉,不声不响地立在一旁认真听。

只是一般只是后头才是正文,朱遥射来质询的目光,只是蓉儿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实在有失体面,那行凶的歹人现可有眉目?

歹人?闵氏面露古怪,像是忌惮什么似的左右瞧瞧,而后以帕捂嘴声如蚊呐,弟媳死,是因为她坏了赤村的规矩。三大规矩头一条,不得半夜出门。她不信,如今坏了规矩,遭鬼神严惩,何来的歹人?

她这副神神叨叨畏首畏尾的样子显然触怒了朱二少。

嫂嫂荒唐!区区迷信之语,骗骗三岁小孩罢了,你竟也当真?简直糊涂!朱遥拍桌而起,横眉冷对,妇道人家,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大哥呢?你将大哥寻来,我听他说。

你大哥他闵氏的表情不大自然,闪烁其词,夫君这会儿被禁足在柴房,娘说,说

她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怎么说呢,说你亲哥跟你老婆偷情?你跟我一样头上都挺绿?

这又是犯了哪门子的滔天大罪?朱遥一回家,碰了一脑门子的糟烂事儿,气得喝光了一整杯茶,朝闵氏一摊手,你把柴房钥匙给我,我亲自去问他。

还,还是不去了吧。闵氏往后退了退,我也是为了你好,况且娘说了,没她的允许,谁也不能探望

朱遥直觉闵氏推三阻四的态度很是蹊跷,故意加重了语气,施压:嫂嫂,你要明白,这朱家姓朱,可不姓闵,更不姓章!

命运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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