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看来这只是一尊有偷窥癖的猥琐佛,没什么杀伤性。

姜聿心下稍定,从周岐腋下挣脱出来,一抬头,发现周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佛像,眉头紧锁,神情格外凝重。

哪里不对吗哥?姜聿小心翼翼地问。

这尊佛周岐语带迟疑,不确定地道,是不是在淌眼泪?

哈?姜聿觉得周大哥可能是脑壳坏掉了。这么多愁善感的嘛他随意地瞥向偷窥佛,这一瞥,随即定住了,不可思议道,那掉下来的两颗金豆豆是什么?

靠,不会是真哭了吧?

谁家的佛还会哭鼻子啊?

难不成是一看送上门的祭品这么多,喜极而泣了?

姜聿一时口不择言,叭叭叭了好多条。

只见掩面佛掉完两颗金豆子,可能是害臊了,闭上眼,又慢慢把张开的五指合拢了。

而后他端坐的莲花座竟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开始转动。

掩面佛逐渐往后转去。

别介啊,要是误会你了我跟你说句对不起行不行,犯不着躲啊。姜聿狂挠脑袋。

你就闭嘴吧!任思缈抡起巴掌抽了他后背一记,我看你就是皮痒!

这回姜聿挨了打也没呛声,适时缝上了嘴巴。

因为他又重新怕起来了。

掩面佛转过去后,转过来的是那个什么双生子狗头婴神。

他的形象比之抽象佛牌上所刻的,有过之而无不及,甫一露面,惹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拔脚撤退至门边。

无奈大门被封死,实在走投无路,只能硬着头皮接受那恶心玩意儿的注视。

狗头婴神半犬半人,狗类的头颅大得出奇,身子又小得近乎袖珍,宛如刚降生的婴儿。一眼望过去,像是只有头没有身体,或者说,像是一条大狗张大了血盆大嘴,把孩子的头给吞了,只露出垂软的身子来。那金色的小身子上缠满了人肠,挂着一圈骷髅当项链,造型着实让人消受不起。

它那双狗眼睛正从一排人胸前一一扫过,里头闪动着贪婪的绿光。

哥哥哥哥哥姜聿紧张到结巴。

周岐啧了一声:你属母鸡的?咯咯咯咯要下蛋?

不是啊。姜聿快哭了,我突然动不了了,怎怎怎怎么办

出息点!周岐正色,不至于这就吓成木头了!

靠,我是真动不了了我没开玩笑!姜聿大吼,脸上都出汗了,你看得出来我在使劲儿不?我他妈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恁是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你真不能动了?周岐闻言,立马扭过头,使劲儿掰他的脑袋,确实是掰不动,啧啧称奇,真的不能动了耶,跟石化了一样。

姜聿:???

大哥你不皮这一下会死啊!

不光姜聿,同时好几个人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惊慌失措地高喊起来。

冷湫也未能幸免。

周岐下意识搜索起徐迟的身影,徐迟没受到影响,他正举着一盏油灯,研究墙上浓墨重彩的壁画。那认真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宗教方面的专业学者。

徐迟显然是在寻找什么线索,周岐不想打扰他,回头琢磨起石化的原因。他依次看了好几个人,发现了规律,这现象跟他们脖子上挂着的佛牌有关所有把狗头婴神那一面朝外佩戴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限制了行动。

一发现症结所在,周岐随即伸手去翻姜聿脖子上的佛牌,结果发现翻不动!

而那边,狗头婴神也等不及开始行动了,它的头瞄准了属于自己的祭品,猛地从颈上弹射出去,狗头张大嘴巴亮出獠牙,想一口咬住年轻人细皮嫩肉的脖子,拖回身边慢慢吃。

欧皇姜聿的运气真不是盖的,他就是那个被挑中的幸运儿。

眼看狗头近在眼前,阵阵腥气扑在脸上,他哇地一声叫出来:别吃我别吃我,我头发多,扎嘴!

没等他再想出一个自己不好吃的华点,周岐和任思缈已经扑了上来,一个抢着拿烧了一半的大火烛捅进了狗头婴神的嘴里,一个眼疾手快地把僵硬的自己扑倒在地。

狗头婴神啃了一口蜡烛,还被烫了一下,立时发狂,转头就朝周岐攻来。周岐左腾右挪,满庙乱跑,那颗头就在屁股后头穷追不舍。周岐拆了一根支撑华盖的棍子,转身砰的一声,打棒球似的击中了狗头,狗头被打飞出去,撞在柱子上,又反弹回去,周岐看准了,再次挥出手中木棍。

所有人的头跟着狗头左右摇摆,都看得呆了,寻思着,原来还能这样呢?

那边周岐在前吸引狗头注意力,这边徐迟无声无息地摸到了婴神的莲花座旁,他手里提着那把尖锐的金刚杵,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想直接戳进婴神的心脏。

婴神的金身是泥塑的,外头只镀了一层薄金,这一杵子下去,十九能扎进去!

谁知金刚杵只落到一半,就再也无法寸进分毫。徐迟咬牙抬眼,只见婴神空荡荡的脖颈上不知何时又临时长出来一个漆黑的娃娃头,它张开肉嘴,一口咬住了金刚杵。

徐迟色变,奋力拔出金刚杵,抬脚便想踹倒佛像。脚风凌厉,那娃娃头闭着的眼倏地睁开,轻轻举起小肉手,伸出食指,往徐迟扫过来的腿上一点。

只这么一点,刹那间徐迟如被全速行驶的动车头迎面撞击,整个人都被一股骇人的力量掀飞出去,越过佛堂,狠狠撞上厚重的门板。他紧咬的牙关里溢出破碎的呻吟,五脏六腑仿佛错位,腿骨则发出恐怖的断裂声!

徐迟!周岐眼睁睁看徐迟摔上门板,又往下瘫到地上,呼吸即是一窒,浑身都痛,宛如伤的是自己,他不顾背后狗头的追击,扔了棍儿奔过去,一把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徐迟你怎么样?还好吗?伤到哪儿了?

我没事。徐迟缓缓呼出一口气,这口气牵扯出喉咙里的血腥气,他吊起嘴角,你先别慌。

我没慌。

那你手抖什么。

说了,我没慌!

注意身后。

老子注意个屁!靠,你怎么吐血了?你别吓我啊!我从小就不经吓的!

眼看那狗头有手臂那么长的獠牙即将碰上周岐的后脑勺,众人一声惊呼。徐迟叹了口气,抬手抹了抹周岐发红的眼眶,长臂一卷,反把乱了阵脚的某人卷进怀里,往一边倾倒,相拥着滚出去几丈远。

那狗头来势汹汹,本以为一击必中,没想到对方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反应力如此迅猛。这一下丢失了目标,它撞在柱子上撞了个天崩地裂头昏眼花,整个大殿都为之震了震。正当它顿在半空中懵逼打转时,兜头罩下来一件衣服,把它整个头裹了个紧。

原来是任思缈随机应变,当场脱了姜聿的T恤,冲上去蒙住了狗头。

狗头愤怒挣扎,那T恤只是层普通布料,被撕碎扯开只是时间问题。任思缈一个人显然制不住,周岐把徐迟放靠在墙边,撸起袖子便气势汹汹地奔过去,抱住疯狂弹跳的狗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发泄完,他跑到焚着骨头的青铜鼎边,把狗头连衣服一同掷了进去。

轰一声,鼎内火舌乍然腾起,前赴后继地舔上狗头,哀嚎声响彻庙宇。

接连几番操作完毕,众人从愣怔中醒来,开始稀稀落落地鼓掌。

刚鼓两下,又有人指着莲花座惊呼。

还还有!

周岐侧目睨去。

只见那狗头婴神的脖子上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肉球,肉球逐渐膨胀变化,看形状,像是又一个全新的狗头,与先前被烧死的那个别无二致!狗头能重生,如此一来,竟是毁之不竭灭之不尽了!

把,把佛像转回来!徐迟扶着门挣扎着站起,吃力地喝道,快,动作要快,趁狗头婴神还没彻底复原!把掩面佛转回来!

第58章 没大没小的

能捱到这一步的通关者大多都有着出众的临场反应,何时该袖手旁观,何时该挺身而出,这群人精心里都门儿清。徐迟这一嗓子吼出来,他们最多只愣了三秒,就蠢蠢欲动起来,尤其是那些戴错佛牌无法动弹的人。

害!别想了!等时机一过,黄花菜都凉啦!唇亡齿寒啊朋友们,别到时候他妈的全都被拉去祭天了再追悔莫及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立马得到行动响应。

几位男士站出来,撸起袖子就去推那直径近三米的莲花宝座。

狗头婴神的佛身似乎无法行动自如,进攻全靠幻化出来的黑灵狗头,眼看新生狗头的形状越发清晰完整,又有几人加入了推动宝座的队伍。

如此一来,除开负伤人员和莫名被定住的人,几乎所有四肢完好的男人都用上了。

但硕大饱满的莲花宝座依然纹丝不动。

大家听我口号,一二三!再来,一二周岐动用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牙齿都快咬崩了,收效甚微。

任思缈在一旁看得着急,干脆叫上另一名加油打气的女士,也加入进去,多一个人也算多一份力。说来也奇怪,这要放在平时,女人的力气实在微薄,有的甚至连瓶盖儿也拧不开。但这会儿多了两双手之后,莲座竟真的缓缓转动起来!

看来无关乎力气,是人数。周岐当下明白过来,粗略一数,推莲座的加起来,总共十二人。这显然是个有特殊意义的数字。但具体是何意义,眼下还没有头绪。

莲座动了,婴神受到威胁,不知从哪里发出吱哇乱叫的尖鸣,吵得人头痛欲裂。新的狗头业已现出较为清晰的轮廓,甚至慢慢张开了眼睛,只是里面暂时还没生出眼珠子来,无法视物。

再快一点!徐迟催促,随手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金刚杵,往婴神直直丢过去。

狗头下意识往旁边躲去,金刚杵落了个空。接着又是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暗器,油灯、蜡烛、甚至于空碗,徐迟也没想着能砸中,真的砸中了,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杀伤力。他只想借此分散婴神的心神来减缓狗头的发育进程,为奋力推动莲座的同伴多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

一二一二,推!

一二一二,推

在周岐的带领下,沉重的莲花宝座终于转至一半。当掩面佛露出半个金身时,徐迟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黑影。

他眉间一凛。

只见那道黑影眼看周围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莲座那处,倏然从角落闪出,扑到供桌面前,掀起垂荡下来的金黄桌布就猫腰钻了进去,不知在里面捣鼓什么。

掩面佛大半个金身都被推了出来,黑影如愿取到了想要的东西,转身便想爬出,刚掀起桌布,一双沾满尘土皮靴停在眼前。

她仰起头。

找什么呢克小姐?徐迟冷冰冰地低头看她。

克里斯汀:

她第一次听人把克里斯汀这个名字截个开头当姓氏的。

没有啊。克里斯汀顶着对方犀利的审视,忐忑地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抽动嘴角,我就是害怕,躲进来避避风头。

哦?男人挑眉,明显是不信的,他那双泼了墨般的漆黑眼珠仿佛能洞察一切,那克小姐不如一直在里面躲着吧,安全。

当男人静静地盯住人时,无形中一股压迫感倾轧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好吧,我拿到了一点东西,出了庙,我会拿出来跟你们共享,说到做到。克里斯汀在兜头的威压下溃不成军,只好坦诚相告。

徐迟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可能是掂量了对方会否履行诺言的概率,而后收了气势,甚至在克里斯汀从供桌底下狼狈地爬出来时友好地扶了一把。

那头掩面佛甫一归位,紧闭的殿门随即砰地自动弹开,阳光照射进来,铺满此间。

跟狗头婴神比起来,掩面佛算得上宝相庄严,慈眉善目,虽然根本看不见他的眉目。

危机暂时解除,众人也不敢多待,搀扶着伤员,或两两抬着惨遭石化的倒霉蛋,奔逃出供奉着邪神的佛堂。

谁也没注意细瞧,掩面佛的一双眼睛从张开的指缝间,紧盯着徐迟的背影。

周岐把徐迟背在身上,心里一直惦记着他的伤势,一出来就找了个阴凉的位置,把徐迟轻轻放坐在台阶上,俯身去查看那条小腿骨不自然往外扭曲的右腿。

像对待什么至宝,他慢慢把徐迟裤腿卷起来,小心地捏了捏那截腿骨,掌下徐迟微凉的腿部肌肉立即绷紧了,不知是疼的,还是下意识的戒备。

伤势不轻。

周岐眉间随即隆起山丘,唇角绷成直线,神情阴郁得骇人。

在一起待得久了,这人的沙雕气质深入人心,很容易使人暂时忘掉他原本很不好惹的面目。说到底,周岐不是什么脾气好的大善人。

还没到需要截肢的程度。徐迟不动声色地把腿往回缩了缩,使其脱离周岐滚烫的手心,是我一时大意了,这次关卡的难度不能与之前相提并论,起码单纯凭武力是混不过去了,还得智取,我刚才研究了一下佛堂里的壁画,发现了

周岐的眼睛和全副心神只在伤了的腿上,完全没听他说什么,他一把按住那条这会儿还在作死乱动的腿,黑着脸:为什么往回缩?

嗯?徐迟跟他的脑电波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一时词穷,因为你一直盯着看,又没有

我看着你,你就往回缩吗?我要是一直看着你,你是不是就要躲去天涯海角?周岐不知钻进了什么死胡同,忽然欺身凑近了,双臂撑在徐迟腰侧,把徐迟整个人圈禁在台阶与他的胸膛之间,徐迟半垂下的睫毛颤了颤,蹙起眉。

他不明白他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按到了周岐脑子里哪个敏感的开关。

周岐自下而上望过来,用一种徐迟从没在他脸上见过的神情,似乎有些落寞,有些受伤,控诉道:你在躲我么徐迟?

徐迟对上他的眼睛,眼底没有一丝波澜,淡淡的,轻轻的,就像无风无浪的黑色深海。

你感觉到了对不对?周岐连着追问。

徐迟只是望着他。

命运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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