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甜甜圈?动动你的脑筋吧女士,我可不想该死的苍蝇成天围着我乱转。

公爵夫人对每一顶帽子都不满意,她总能吹毛求疵,挑出各种毛病。当她那挑剔的目光触到周岐的羽毛帽时,立时失声惊呼:谁要是戴上这个,远远看去,就像头上蹲着只丑陋的野鸡!

周岐:

他越发暴躁,恶狠狠地剜了徐迟一眼。

徐迟全当没看见。

没有帽子符合公爵夫人的审美,全军覆没。众人的心越提越高。

公爵夫人来到最后一位客人面前。

徐迟摊了摊手,大方展示空空如也的桌面。

你的帽子呢?公爵夫人不悦地压低了嗓子。

徐迟:我没做。

你说什么?公爵夫人松垮的面皮抖动,令人联想起龇牙咧嘴的沙皮狗,你竟敢违背我的心愿?

所有人都为徐迟捏了把汗。

是。徐迟抬眼,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风范,我做不出来。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哦,可怜的人儿。管家做了个祷告的手势,兴奋地舔起嘴唇,愿耶稣保佑你。

公爵夫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高高举起干枯的双手,活像一个即将实施黑魔法的老巫婆,然后她掐着嗓子,咆哮着念出咒语

上帝将清除一切不守规则的反叛者。

我做不出来,没人能做得出来。因为全世界最独一无二的帽子徐迟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现在正被您戴在头上,尊贵的夫人。

厅内一片死寂。

这是什么优秀的操作?

哦?公爵夫人转了转浑浊的眼珠,直直盯着徐迟。

不用怀疑,夫人。徐迟扯了扯嘴角,世上再没人能超越您举世无双的设计。

公爵夫人的怒气瞬间蒸发,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放下双手挺了挺胸脯:那是当然。

愿夫人在观众席上独领风骚。

公爵夫人施以赞赏的眼神,兴冲冲地带着阿诺尔出门了,留下一群人干瞪眼。

这居然也行?姜聿迷惑极了,合着压根就没指望我们能做出什么合格的帽子是吧?

任思缈嘴角抽搐:她只是想听我们无条件吹捧她罢辽。

那她这意图也太隐晦了。姜聿气闷,万一我们没能领会呢?

你说呢?周岐反问。

不要问,问了都是死路一条。

众人皆觉脖子凉凉,看向徐迟的目光也多了点敬畏。

成功蒙混过关,平安无事捱到傍晚,女人们聚在一处,紧张地议论起什么。

徐迟的精神不大好,能不动就不动,一直埋头枕着胳膊补眠。

任思缈几次三番过来,看他在睡觉都不敢说话。

有什么话直接说,他根本没睡。周岐看她犹豫不决地来回好几趟,忍不住道。

徐迟于是抬头看过来:找我有事?

啊?嗯,是的。任思缈不太敢跟他对视,十分局促,眨眼的频率也高得出奇,那什么,小晴不见了。

不见了?

对,尸体消失了。床单也换了新的。整个房间焕然一新。任思渺绞着手指,看起来很不安。

哦。徐迟反应平平。

周岐也仿佛司空见惯:看来这里还有类似清道夫的存在。挺好的,否则要是就这么放着不管,不出三天,我们能被熏死。

哦,尸体不见了,你是不是害怕?周岐这才想起兼顾正常人的感受,笨拙宽慰,别怕,这地方本来就吊诡,发生什么都不稀奇,别大惊小怪。

徐迟:你要适应。

任思渺也不奢望从这二位身上寻求什么共情了,继续道,还有就是,你们昨天晚上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没?

声音?姜聿叼着辫子凑上来,没有,我就听见室友打呼噜的声音。

周岐跟徐迟也摇摇头,前者是睡得太死,后者是睡到一半直接陷入了昏迷。

可我们,我们都听见了。任思缈下意识摸起耳骨,她原本就白,现在面上更是毫无血色,之前我还以为是我做噩梦,方才她们聊起这个,我过去听了一耳朵,发现所有女的都能听见。我又问了几位男士,他们的反应则跟你们一样,一无所知。

听见什么了?徐迟问。

笑声。任思缈重重咬了咬下唇,饱满的唇上陷进去几颗牙印,小女孩在走廊上咯咯地笑,还用力拍门,说我该死,真该死。挺恐怖的,我一晚上没怎么睡着。

这种事,你现在才说?姜聿躲到周岐身后,明显也怕得要死。

我说了,我以为我做梦呢。任思缈道,因为我一睁眼,笑声就停止了。一闭眼,就又来了。

妈哟,真邪门儿。

谁说不是呢?

你说只有你们女的才听得到?周岐捕捉到重点。

嗯。任思缈点头,其他几个男的也说没听见。她内心浮现恐怖的猜想,这鬼地方是不是是不是专挑女的下手啊?

周岐跟徐迟都沉着脸没说话。

这种事情谁敢断言?

但很快,这个猜想得到验证。

晚饭前,又出现了三具新的尸体,无一例外,全是女性。

这次,她们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建筑前的喷泉池子里,手拉着手,染红了水柱。

姜聿从未有哪一天,为自己身为男人而感到如此庆幸。

敏感又聪慧的女人们陆续反应过来。她们开始咒骂,哭泣,歇斯底里,甚至埋怨起无所作为的男人们全是窝囊废。

夜晚很快降临,公爵夫人坐着马车重回庄园,吩咐管家准备舞会。

舞会开始前,公爵夫人吩咐众人务必提前找好各自的舞伴,并换上华美的宴会服装。

恐慌的众人莫敢不从。

但现在问题来了,原本有24位客人,现在死得只剩下18位,其中有12位幸运的男士,女士则仅有区区六位。

也就是说,有六位男士将面临没有女伴的困境。

挑选流程走得飞快。

眨眼间就被剩下的六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在对方眼中看到两颗闪亮的柠檬。

姜聿气鼓鼓地瞪着那些挽着女伴的天选之子,酸得不行:哼,这些女的就是肤浅,瞧不起俺们穷写诗的!

周岐也啧了一声:她们还看不上囚犯和病号,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歧视。

徐迟附和:呵。

三位直男达成短暂共识。

姜聿紧接着道:无妨,既然没女的要我们,我们就内部消化!

周岐:什么意思?

徐迟挑眉。

姜聿解了发绳,散开他那一头秀丽的长发,抛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媚眼:没女的,咱就创造出女的来呗。反正公爵夫人也没说必须得男女配对,她自个儿没准儿都是个女装大佬,既然如此

周岐明白了,但打从心底里有些难以接受:你让我穿上那个见鬼的裙子扮成女的?不行,不可能,我不干。

否决三连。

姜聿又看向徐迟。

徐迟摩挲脖子里那根黑绳的动作顿了顿,抬起一张上坟脸:不。

拒绝得干净利落。

得。姜聿撇嘴,那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我去跟我室友组队了。嘻嘻,一想到要穿美美的小裙子,还有点激动呢。

这孩子的自我性别认知是不是有偏差?

周岐跟徐迟对视一眼,尴尬,别扭,嫌弃,各自瞥开视线。

另一对剩下的男男组合在僵持过后,也采纳了姜聿的意见,通过剪刀石头布决定了谁穿蓬蓬裙。

现在只剩下周岐和徐迟。

该死的命运总把他俩绑在一起!

周岐深吸一口气,冲徐迟勾勾手指:走,我们回房说话。

徐迟点点头,跟着上了楼。

一进房间,周岐指着那件黑金色的裙子,开门见山:你穿。

徐迟冷漠摇头:你穿。

你看,你比我矮,还比我瘦,长得抱歉,麻烦你把刘海撩上去我仔细看看长相?算了,也甭撩了,肯定长得也比我好看。周岐嬉皮笑脸地动之以理,语气无比真诚,相信我,你比我更适合这件艺术品。

徐迟不为所动:滚。

周岐觉得此人的脾气可与茅坑里的臭石头相媲美,他捞过床上的裙子,搁在身前晃两晃,并屈起上臂秀出他十分可观的肱二头肌:老弟,行行好,难道你想大家伙的眼睛全都饱受金刚芭比的荼毒?

徐迟的嘴角抽了抽,没有感情地鼓掌:哇,期待。

周岐:

周岐无计可施,在他耿直的世界观里,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徐迟感知到危险,警惕后退,脊梁骨抵住腐朽潮湿的木板。他转身想开门,一条胳膊刮着耳廓抢得先机,砰地将门压实。那人欺身而近,投下大片阴影,气息将至,徐迟皱了皱眉,左手拉住颈侧那条胳膊,右拳划破气流,直击面门。

周岐的身体训练有素,条件反射很快,几乎是下意识屈肘格挡。只是没想到,这一拳只是虚晃一招,中途硬生生收势,改变路线,锤在了小腹。

周岐弓腰嘶了一声,吃痛皱脸。但他下盘稳,纹丝不动,反而握住那只拳头,贱兮兮地笑:怎么着?给大爷挠痒痒呢?

徐迟不吭声,他的右手被周岐扼住脉门,左手则制着周岐的一条胳膊,四手皆不得空。

紧跟着,徐迟便使出腿法。

周岐实战经验丰富,对方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腿。

啪啪啪几声交锋。

周岐挑准位置踹在膝盖骨上方。由于人体这个部位实在难以抵御来自这个角度的强烈外力,股四头肌会立刻瘫软,接着膝盖骨压迫到胫骨前方,膝关节韧带和髌骨肌腱也会随之失去力量。徐迟一时不慎,错失重心,周岐立即抓住机会,松开徐迟拳头的同时反手握住其左肩,来了个实打实的过肩摔。

嘭的一声闷响,徐迟喉头泛起血腥味,眼前一阵眩晕。周岐不等他有所喘息,扑上去把人扛起来摔到床上,强迫其脱衣。

一边解扣子,一边还欠嗖嗖地耍嘴皮子:让你自个儿穿,非不穿,还要大爷亲自伺候你更衣。乖,听话一点,别乱动

口嗨还没嗨完,徐迟猝不及防地挺胯抬腰,小腿在他颈后交叠,坚硬的膝盖骨夹着他的下颌迅速收紧。

咽喉被禁锢,周岐眼神一凛,抬手欲解,那厢徐迟的手已呈鹰爪,朝眼睛迅疾袭来。

这是投机取巧且不留情面的杀招。

周岐怒喝一声,双手回转,直直插入徐迟手臂里侧,用力外撑,徐迟的指尖一寸寸远离目标。体力悬殊的情形下,周岐直接用蛮力将其双手交叠按到头上,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则朝钳住他脖子的剪刀腿摸去。这个过程中他开始感到窒息,胸腔内的氧气一点点流失。

其实有点不公平。

他完全可以伸手去掐徐迟的脖子,直截了当地扭断。

但他没这么做,他的初衷并不是杀死眼前这个人。

他只是想徐迟换上那条该死的裙子而已!

太阳穴暴起的青筋喧嚣地鼓动着,颈骨发出喀嚓异响,似乎已经逼近极限。

周岐有点后悔了,他小看了这个病鬼,同时,他深刻地意识到一件事这他妈是个贼较真儿的病鬼。

就在他的手终于探入徐迟交叠的腿间,眼前也因缺氧而阵阵发黑,发力前夕,颈上束缚的力道骤然松了。

霎时间,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充血的呼吸道,他被呛得面红耳赤,剧烈咳嗽起来。

你赢了。徐迟脱力般放下腿,胸膛大幅度起伏,他别开苍白的脸,绷起唇,好了,成王败寇,我听你的。

喘息声中,周岐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了那张脸。

第5章 致使华尔兹

比想象中清隽,斯文。

无论是眉眼的弧度,还是下颌的线条,既不傲慢,也不冷漠,甚至连硬朗都称不上。

那是一种难以定义却又真实存在的美,令周岐联想到各种宗教所崇拜的那些雌雄同体的神祗。总之,这张脸并不像本人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相反,它对男人和女人都具有同样的吸引力。

尤其是那双黑沉的眼睛,铺满了寂寥与寒霜。陷进去,深处却又萌动着热切的星火。

如美杜莎怀里的波斯猫,危险神秘,但美。

周岐无法错开眼珠,他早已停止咳嗽,但窒息的感觉仍逡巡不去。当他发现是自己无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导致大脑缺氧时,整个人都别扭起来:咳,早点穿不就好了,还得打一顿。

徐迟冷冷地盯着他。

周岐与他对视,慢慢儿觉得浑身都像有小蚂蚁在爬,心率也有点失常。

打个架被揍出毛病了?周岐纳闷。

下去。徐迟发出简短的命令。

周岐后知后觉他还跨坐在徐迟身上,连忙手脚并用爬下来,姿势有点笨拙,有点丑陋。下床前,他还咳嗽一声,自以为贴心地把被他扯开的衬衫前襟给拢上。边往墙角走,嘴里还边嘟嘟囔囔:瘦得跟竹竿儿似的,身上总共也没二两肉,哪儿来那么大的爆发力?

徐迟大病初愈,经不起折腾,体力告罄后躺着缓了很久,才慢慢起身。

角落里那道审视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跟俩雪亮的探照灯似的。

徐迟心情很差,勾了勾薄如刀锋的唇角:怎么,你要站在那儿全程观看吗?

命运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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