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刻钟后。

阿诺尔的卧室内。

可怜的管家被迫穿上徐迟的黑色衬裙,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吊在天花板上。

像是头一次遭遇这种野蛮待遇,被揍后,阿诺尔整个人呆若木鸡,难以置信:你们,你们竟敢殴打我?

周岐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根雪茄,点燃了叼在嘴里,揉着铁拳,嘴角呼呼溢出白烟:打的就是你。

徐迟换上管家的燕尾服,从更衣间出来,瞧两眼周岐的那副流氓作派,怀疑这小子不光偷东西,可能还涉黑。

烟圈扑打在管家脸上,他恼羞成怒,挣扎着蹬起后腿:放开我,公爵夫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公爵夫人?徐迟低头整理袖口,埃米洛德不是已经被你们杀死了吗?

阿诺尔的脸色变了变:放屁,公爵夫人正在她的卧房内安睡啊!

一道银光闪过,阿诺尔发出短促的尖叫,但下一秒,嘴巴就被臭袜子堵上。他惊恐扭头,看向稳稳插入身后墙壁的餐刀。随即脸颊上传来刺痛,伤口缓缓渗出血液,啪嗒啪嗒滴在地板上。

我要是你,我会选择好好说话。掷出飞刀的人一手插兜,一手闲散地掸掸烟灰。

呜呜呜呜呜!

周岐:听不懂。

呜呜呜呜呜呜!

周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呜?管家在心里骂娘。

徐迟:

徐迟嫌弃地拔出袜子。

阿诺尔呸呸两声: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徐迟:裙子的杀人原理。

阿诺尔哽住,眼神恨恨地在二人之间徘徊,继而挂上他特有的蜥蜴式冷笑:你们杀了我吧,杀我就是破坏规则,破坏规则会引来什么后果想必不需要我多说!来啊!把刀往我脖子上砍啊!

后果被雷劈死?周岐又从腰后拔出一把餐刀,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顺了这么多兵器,他拿刀拍了拍管家嚣张痉挛的脸,阴恻恻道,我不杀你。但我有很多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要试试吗?从你刚才的反应来看,哪怕是npc,也有痛觉呢。能感觉到痛就好办,让我想想,从哪里下第一刀啊咦?我不过轻轻碰了碰你□□你叫什么?

这人的气场很足,撂狠话的时候还弯着眼睛嬉皮笑脸,举手投足间净是邪气。徐迟瞬间产生一种错觉,比起被吊起来打的管家,严刑逼供的他们更像是真正的反派。

管家哆嗦得尿裤子。

五六七八刀后,先前那张蚌壳一样紧闭的嘴巴不出意料被撬开,吐露两个字:血契。

困在庄园的第三天,管家消失不见。

人们正议论纷纷时,见徐迟明目张胆穿着管家的衣服下楼用餐。人人好奇死了,但又不敢问。只有姜聿壮着胆子上前打探。

那什么,你俩,杀人夺衣了?

周岐一听就很气愤,撂了刀叉凶神恶煞道:我看着像那种人吗!

姜聿:

兄台你有点自知之明不行吗?

周岐斜眼看人:你那什么眼神?有前科就会去杀人吗?同志,罪犯也享有人权的,你这是明晃晃的身份歧视啊

徐迟现在听到歧视二字就头疼,按着额角赶紧打住:公爵夫人来了。

公爵夫人今天的脸色不大好,阴鸷的目光在徐迟与周岐身上来回扫射,他的唇上现出铁锈红的胡茬,小眼珠在眼眶内骨碌转动,不知又在酝酿什么坏水。

又到了做弥撒的日子。她一展笑颜慢悠悠道,神父已经在教堂等候。各种虔诚的教徒们,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请随我同来。

幸存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姜聿嘀咕:我一个新时代无宗教信仰的自由人,做屁的弥撒?怕不是什么惊天巨坑?

因失眠而神思恍惚一早上的任思缈也有同样的隐忧:会不会咱一踏进教堂,因为不是真情实感的信众,就被耶稣拿十字架抡死?

姜聿:不瞒你说,我觉得很有可能。

人们愁眉苦脸,但不得不执行指令,陆续跟上在前带路的公爵夫人。

姜聿哀叹一声,抬脚时被人拉住,他扭头询问:怎么了哥?

某人牵起神秘的微笑:来,有话跟你说。

今天天气依旧沉闷,白雾蔽天,庄园里的绿植生长得与人同高,在其间穿行宛如陷入偌大迷宫。任思缈瘆得慌,摒弃前嫌,死死搂住姜聿的胳膊。

无奈姜聿这个一米八的大小伙比她还怕,胳膊大腿乃至嘴唇都在打颤。

有点出息!任思缈照着他后背就呼了一巴掌,学学那两位大佬!

姜聿被拍得嗷嗷叫:姐,你轻点!

谁是你姐,我任家出不了你这种穷要饭的。

呔!我流浪诗派岂容你这等尘世俗人妄加置喙?

哎呀妈,还有门派,说说呗,你们强,还是丐帮强?

自然是我们呸,休拿我派与丐帮那帮讨饭的相提并论!

两人来回打口水仗,倒是渐渐放松下来。

很快,他们抵达庄园西南角的塔楼教堂。

推开大门,饱受背叛与苦难的耶稣张开双臂,被钉死在十字架上。

十字架下,是一身黑袍膀大腰圆的神父。

玻璃彩窗在地上投下斑斓光影,神父耷着眼皮,做了个请各位落座的手势。

愿你们都能圆满完成弥撒。公爵夫人裂开嘴,阴阳怪气地道,黄色的椎牙上隐约粘附着不明组织物。她在第一排坐下,闭上眼,双手交握作祷告状。

姜聿一进来就感觉浑身不适,脚后跟阴风阵阵,坐下时努力缩起肩膀,恨不能直接从长椅上滑下去,躲进任思缈的裙底。

神父抬起异常肿胀的手,在胸前画十字圣号,苍老的嗓音泛着陈腐: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阿们。

众人:阿们。

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

=====

你知道公爵的卧室在哪儿吗?

缺席了弥撒的两位客人在城堡里乱逛。

徐迟:不知。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很多类似昨晚那样的暗室。周岐留意着四周墙壁,一路敲敲打打,察看是否有隐藏机关,他偶尔瞅了一眼徐迟,皱眉,你脸色不太好。

缺觉。徐迟打了个呵欠,病恹恹地招手,别敲墙了,来看看这里。

地板?周岐顺着他的手势低头,见墙角里的地板上有三个孔洞,他隐约想起来什么,管家好像说过,最近城堡里有老鼠,到处啃地板。

嗯。徐迟蹲下来,欲盖弥彰,必有猫腻。

他比划着将三根手指嵌进孔洞,抓住了,微微用力,呈正方形的五块地板就被轻而易举提了起来,暴露出底下黑洞洞的入口。

对视一眼,周岐摘了墙上的煤油灯,提在手里,跳下去。

徐迟紧随其后。

高度并不高,但徐迟落地时还是踉跄了一下,只因地面并不平稳,还左右摇晃。

周岐扶了他后腰一把。

徐迟掌心向外,做了个无妨的手势。

他身边一定很多人对他嘘寒问暖。周岐退后一步,脑子里冷不丁蹦出这么一个念头因为那个拒绝关怀的手势实在过于熟练。

煤油灯昏暗的光线照亮周围,周徐二人惊讶地发现他们身处一条简易小船,怪不得刚刚跳下来会有颠簸之感。

小船下也不是河流,而是一个长长的斜坡,斜坡上架着索道机关。

徐迟摸索着,摸到潮湿的墙壁上有块圆形凸起,他按下去,同时在小船里坐下,另一只手抓紧船沿。船底立刻传来绳索拖拽的传动声,小船缓缓往前移动几步,随即出弦箭矢般俯冲而下!

他做这一切之前并未事先提醒周岐。

也不需要提醒,周岐的反应几乎与他同步。

小船飞出去之前此人早已稳住身形。

很好。徐迟心想,这个狱霸不笨,可省去一切不必要的沟通。

小船的速度先快后慢,最后稳稳停下。他们成功抵达公爵的地下卧房。

这是个富丽堂皇的地下洞穴,拱形吊顶上镶嵌着各色宝石,折射着烛光,熠熠生辉如漫天星辰。地上铺着厚重的波斯地毯,墙壁上满是精美的壁画与挂毯,脚边随处可见打开的宝箱,金银珠宝泛滥成灾,垂着纱幔的大床由象牙打造,十二根雕刻着裸女的白色石柱撑起这方欲望天地。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也安置着一架堪称豪华的缝纫机,上面搭着一件蓬裙的半成品。

徐迟眯了眯眼睛,他以前时常出入壹宫寝殿,可论穷奢极欲,公爵似乎比那个昏君更胜一筹。

好家伙,天天睡在小金库啊。周岐嗤了一声,拎起纯金酒杯便倒了杯葡萄酒,仰头饮尽,咂咂嘴,评价道,味道还成。

尝完还有点不忿:啧,每天给我们吃那些猪食,我还以为这是个屁钱没有的没落贵族呢,合着是个一毛不拔的葛朗台。

徐迟没理他,四处溜达,最终停在散发着檀香的书桌前,左挑右选,翻到一卷装帧古朴破破烂烂的羊皮书,靠着书桌蹙眉研究起来。

周岐的目光紧跟那道身影,他放下杯子,直接拎起酒壶,对着壶嘴嘬了几口。目光一转,他注意到什么东西,轻轻咦了一声。

角落里立着一个铜人俑。周岐走过去。人俑的面部是空的,肚子上有个把手,看起来像件立着的重骑士铠甲。

别乱动徐迟制止不及。

周岐已经信手拉开把手,并下意识侧身闪避。

=====

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

弥撒礼进行到冗长的忏悔词。

姜聿百无聊赖,把双腿从裙子下伸出,盘起,忧心忡忡地数着自己的腿毛,数到一半,任思缈拿指甲挠了挠他。

别动。姜聿低声抱怨,你一打岔我就忘记数到哪儿了!

任思缈扭头,一脸莫名:我动什么了?

你刚不是挠我了么?

我挠你?你做梦?

确认过眼神,都是不搞恶作剧的老实人。

姜聿快哭了:那是什么东西

任思缈也有点怕:别紧张,可能就是你太敏感了,产生了幻觉。

你,你是医生,幻觉的医学解释是什么?

颞叶损伤,大脑神经递质紊乱,高烧,癫痫,中枢神经病变

姜聿:停,我感觉我好了。

两分钟后,他又感觉不好了,因为他感觉有人在拽他的裙摆。他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地弯腰朝长椅下看,伸长脖子一双淌血的眼睛与他两相对视。

=====

想象中的机关并未触发。

三秒后,周岐探出头,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什么,忘了告诉你,我是重度酒瘾患者,一接触酒精就脚底发飘。

徐迟未发一言,劈手夺下他的酒壶。

缴了就缴了,周岐嘟囔了几句,也没反抗。

铜人俑被打开,内里中空,壁上遍布黑色的陈年血迹,腥臭逼人。

我敢打赌,这十有八九是刑具。周岐摸着下巴道。

徐迟不置可否。

两人围着铜人俑转了一圈。

周岐伸手,转动铜人右手的戒指,突突突,人俑内穿出几声闷响。停顿几秒,徐迟再打开门,铜人内部交叉遍布密密麻麻的铁刺,锋利狰狞的刺尖上满是干涸的血迹。

周岐眯起眼睛:万箭穿心,狠。

任思缈之前检验尸体,曾说尸体上全是洞。徐迟面色不佳,如果不是巧合,裙子就是这个铜人俑演化而来的高级进阶品。

受规则限制,管家最多只能透露血契两个字。周岐不停拨弄着开关,铜人俑里的铁刺就不停地伸出缩回,突突个不停,被塞进这个刑具,死法除了惨烈,还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会导致人体大量失血。你看这个凹槽。

徐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铜人的底部有个可供液体下渗的水槽,周岐将手指探进底座,咔嚓一声拨出一个方形容器。徐迟挑眉。

铜人俑的真实目的可能不是虐杀,而是为了收集血液。这可能是缔结血契的一个步骤。周岐推测,那么问题来了,死在这里面的会是谁?埃米洛德,还是珍妮?

说完,他期待地望着徐迟。

徐迟莫名:看我做什么?

周岐试探:你不知道吗?

徐迟摇头。

哈!周岐趁机损起来,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

徐迟努力辨别这句话的语气,侧头:你在嫉妒吗?

周岐眨眼:嗯?我嫉妒你个病秧子?

嫉妒我比你聪明。

听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周岐气得笑了,拍拍手上的污渍,喂,你小子,是不是从小就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徐迟颔首:确实有人说我狂妄。

除了狂妄,还有铁血,独裁,油盐不进,不知好歹等

周岐真诚劝告:听哥一句话,你应该虚心接受周围人的意见,有则改之,争取好好做人。

你说的很对。徐迟略一沉吟,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可我比你聪明,这是事实。我没有因此感到骄傲。

周岐:

命运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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